先不说侦查得到的情报有多少,光是我擅自试探敌军火力这个举动就被凯亚批了不知道多久,反正现在提利尔团长和凯亚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由于我的一意孤行,行动计划只能被迫推迟并更改更多细节了。
我被凯亚训得很火大,但是碍于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加上他也很细心地帮我包扎了身上很多其实并不需要怎么细致护理的伤口,我只能先把这笔账记在心上。我好像已经对他这样做好多次了,要算的账差不多可以把一个国家的财务部流水账记录库给塞满了吧?
回到营房,装备往床边随手一甩,我无力地躺在床上,心里各种怨气堆积着没地方发泄。自从我加入这个佣兵团以来,我的脾气似乎就一天比一天暴躁了,尤其是在见到凯亚那张臭脸的时候,暴躁值更是直接以二的无限次方的速度疯狂飙升!
此时的闫静正好刷牙回来了,我和她对视了一眼,她似乎对我现在颓废的样子感到很好奇。
闫静:“怎么了?又被凯亚训了?”
我点点头。
闫静:“(笑了笑)你也不要一直觉得他就是为了取乐才骂你,作为你的长官,骂你其实就是在爱护你,这和家长管小孩是一样的道理的。”
我:“……我不需要他管!”
闫静:“那你就少做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嘛,这样他不就没有把柄管你了!?你在战场上抗命抗成习惯的事,整个佣兵团有谁是不知道的?偏偏还是专门违抗凯特副团长的命令,你不被抓起来往死里训就见鬼了。”
我:“……他是坏人!”
闫静:“那也只是脾气坏而已吧?全团最关心你的,除了他还能有谁?提利尔团长虽然脾气很温和,但是他总是和大家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怎么说呢?是个好靠山,却不是个好朋友,大概这就是提利尔团长给我的第一印象吧!”
我:“……提利尔团长……比凯亚好。”
闫静:“(无语了三秒钟)你就这么不待见凯亚副团长?”
我:“……我讨厌他。”
对!我是打骨子里地讨厌他!不管他上辈子是不是受尽我的欺凌,既然他这辈子选择当我的窄路冤家,那就别怪我将他永远打入我的交际圈黑名单了!
凯亚:“(门外)你在讨厌谁呢!?”
当我听到门外传来凯亚忍无可忍的声音的时候,我的耳朵顿时就下垂了。我知道——完了!我又要被凯亚训了!
我看着一脸不爽地站在门外的凯亚,他只是盯着我,我甚至能看见他额头上的血管正不断肿大着。
凯亚:“团长叫大家一起过去开会,就差你了。”
我哪敢当着他的面反抗他!?尤其是他怒气值直接爆满的时候。我只好乖乖地跟在他身后往其中一个仓库走去。
……
当我跟着凯亚来到仓库里的时候,提利尔团长和其他主要成员已经在一张桌子前等很久了。
提利尔团长:“赶紧过来吧!长话短说,我们今天晚上就要行动了。”
我:“……今天晚上?”
提利尔团长:“对!”
我和凯亚来到桌子旁边,上面有一张地形图,非常精细,有点儿像我今天攻打过的那个恐怖分子的基地。我才想起来我的眼球在战斗的时候已经扫描了整个基地一遍了,应该是闫静通过远程数据提取将地形图加载出来并打印给提利尔团长的。
提利尔团长:“由于我们今天的侦查行动过于匆忙,再加上小苏的擅自行动而导致敌人发现了我们,敌人可能会识破我们的意图,但是我们其实还是有办法打下这个基地的。(看了一眼愧疚中的我,开始在地图上比划)如果敌人真的在他们的基地里保存了大量宝贵的情报,那么我们今天上午的侦查行动很有可能会迫使他们转移或销毁情报资料,并加强防御力量。我提议——我们的仓库里还有二十门旧式的步兵山炮,外加一百发炮弹,这些东西只能给我们自己用,反正也没有兵工厂会继续生产这些过时的东西了。我们就带着这些步兵山炮去轰炸恐怖分子的基地,然后抢在他们转移或销毁关键资料之前把基地抢下来。怎么样?谁还有其他意见?”
凯亚:“我没意见,前提是那个基地里的情报值得我们去浪费一百发炮弹。”
在大家都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之后,越来越多的团员点头赞成了这个计划。提利尔团长笑着看了看我,似乎在说——看!这是你将功赎过的好机会!
大概是这么回事吧——提利尔团长是看我被凯亚训得太惨了于是想借这次行动鼓舞一下大家的士气,顺便让凯亚对我少一些抱怨吗?
提利尔团长:“行动时间是今晚六点,通知所有人准备好一整天分量的压缩饼干和饮用水。”
在场的人:“是!!!”
这的确是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都没想到的,我还以为这次的行动计划是要以推迟为借口永远告吹了呢。
回到营房之后,我重新装备上我的武器。
闫静帮我调试着我的左眼球,调试方法自然还是将眼球从眼眶里取出来放到扫描仪里。
闫静:“好了,已经是最佳状态了。”
我:“(把眼球塞回去)……谢了。”
闫静:“(一脸担忧地看着我)小淳,你可以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但是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这么勉强自己冲锋陷阵了。我每次都能通过你的眼球观察你的战斗状况,真的,看着你冒着枪林弹雨搜集敌军基地的资料,我看得很提心吊胆的。”
我:“……职责……我的。”
闫静:“其实你真的没必要冒着生命危险杀入恐怖分子的基地的,你就不能用望远镜什么的从远处观察吗?”
我:“……望远镜……内部……看不清。”
闫静:“……(无语了几秒钟之后)那没办法了,我知道你是在找借口敷衍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如果你非得这样才能完成侦查任务的话,我无话可说。但是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珍惜自己的生命,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不当一回事了。”
我:“……嗯。”
我想我这简单的一个“嗯”,闫静应该是不会完全理解我的意思的,她可能觉得我听懂了,也可能会觉得我没听懂。然而她再也没有说什么,扭过头去继续面对电脑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她说我是为了某种目的才会天天干着这种在死亡的边缘徘徊的工作。我承认她的直觉一向很准确,准确到连我这种靠着野兽本能在战场上求生的半个动物都感到惊讶。但是她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是在出于某种个人的目的才这么做的吗?如果真的是这个样子,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营房外传来了运兵车发动引擎的声音,我必须得走了。
……
夜色已深,我们再次来到了这个基地的外围,确切地说是来到了距离基地一公里远的一处适合观察基地状况的地方。
望远镜里的基地已经没有灯光了,整个基地看起来死气沉沉的。我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杀气传来。
一旁的提利尔团长也一边举着望远镜观察一边蹙着眉头,凯亚更是一脸不敢相信地抬头眺望着一片昏暗的基地。
凯亚:“这帮害人精不会真的撤军了吧?”
提利尔团长:“难说,也许他们是在布置一个圈套等我们上钩。通知所有人,把山炮给我全架起来,先打它五分之二个基数(四十发)的炮弹!”
凯亚:“是!(打开耳机)全体都有!把山炮全部架起来!每门炮打两发,五分之二个基数必须在十秒内打完!”
远处传来了山炮咆哮的声音,然后就是大量的炮弹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如雨点般砸到恐怖分子的基地里。我们一直很喜欢这种从四面八方集中火力打击单个敌对目标的打法,虽然兵力会比较分散,但也能确保伤亡最小化,并且可以营造出一种包围敌人的感觉,从而对敌人造成心理压力上的压制。
轰炸结束后,我还是感觉不到基地里有任何杀气上的变化,我很想提醒提利尔团长,这里的人可能真的走光了。然而我实在是不确定我现在的判断到底正不正确,毕竟上一个基地就是深埋在地下的,我不可能直接感觉到来自地下的杀气。
提利尔团长:“还是没有任何反击的迹象吗?”
凯亚:“看不出来……不对啊!不会真的就这样走光了吧?我们上午的侦查行动真的可以把他们吓成这样?直接带着关键资料走人了?还走得这么干干净净?”
提利尔团长:“(面对我)小苏,能不能过去近距离侦查一下?”
我点了点头,开始高速奔向恐怖分子的基地。我根本感觉不到任何威胁,所以我完全不需要考虑万一中途遭到基地反击时的事情,我甚至一度怀疑这个基地里的人真的走光了。
我大摇大摆地闯进基地的内部,此时的基地内部还残留着被轰炸之后剩余的火光,没有明哨,没有暗哨,一个敌人都没有。我们刚才基本就是在轰炸一堆废铜烂铁。
我:“(通过耳机)……安全。”
耳机:“(提利尔团长)待在那里不要动,我们这就过来。”
基地外围很快就传来了运兵车的引擎声,大家很快就集中到了基地内。
凯亚:“真的走光了……”
提利尔团长:“还没呢!(指着基地正中央的一块方形合金地板)看到这个了吗?典型的马氏合金防爆门,应该是个通往地下基地的升降机入口。波普!破解它!”
波普:“是!”
波普绕着这个防爆门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这个防爆门的核心控制电路板的位置,他把电路板撬开,用笔记本电脑的数据线连接上它。
波普:“哟!?居然还在维持着正常供电!?简直就像是特地在等着我们来一样。”
凯亚:“这种不吉利的话以后最好少说!”
凯亚很紧张,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找不到猎物却又知道猎物无处不在的猎人,或者说正好相反,他现在就像是个知道猎人无处不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躲开猎人追杀的猎物。我可以理解他为什么如此不安,因为现在的我也是这种状态。
也许我们今晚……就不应该来的。
波普:“好了!打开了!”
随着脚下一阵轻微颤抖,我听到了电梯运行的声音。
凯亚:“(对波普)对了!麻烦你再骇入他们的监控系统,看看里面还有没有敌人。”
波普:“没问题!”
提利尔团长:“(对凯亚)怎么了?感觉你好像比以往还要谨慎。”
凯亚:“我不喜欢这种环境,太安静了。要是有仗打那倒没什么,我最害怕的就是这种没仗打的战场,这种环境才是最危险的。”
不一会儿,波普那边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波普:“好像真的没人,我所有的监控探头都控制一遍了,别说人了,连人影都没看见。而且基地里看起来很乱的样子,到处都是散落的文件夹和纸张。”
看来我们是白来了,种种迹象表明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提利尔团长:“(面对大家)怎么样?还要下去探索吗?”
波普:“来都来了,总得先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以带走的再走吧?”
大家纷纷点头赞同。
很快,脚下的防爆门打开了,电梯也上来了。
提利尔团长正要带头下去,却被凯亚拦住了。
凯亚:“波普和小苏还有第二小队跟我来!其他人留守地面!”
提利尔团长:“还是我来吧!你带着其他人驻守地面。”
凯亚:“你是团长!我不希望你在地底下有什么闪失。”
波普:“没关系吧!?一个连老鼠都没留下的基地,能出什么闪失?”
凯亚:“(怒目瞪向波普)以后这种不吉利的话少说!不要逼我说三遍!”
也许大家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烦躁的凯亚,就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面对看得到却躲不掉的威胁,除了气急败坏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提利尔团长最终还是同意了凯亚的请求。我虽然并不是很想和凯亚一队,但是看到他这么烦躁的一面,我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妥,只好乖乖地跟着他搭上了电梯。
电梯开始徐徐下降,凯亚身上不安的气息越来越强烈。我不知道他在烦躁些什么,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凯亚的烦躁不可能是凭空出现的,也许真的如波普所言,真正的麻烦来自于地下吧!?
电梯到底了,我们所有人都紧张地把武器掏出来,对准电梯口。
电梯打开,我们只能看见一直敞亮着的灯光。没有人,连会动的东西都没有。
凯亚:“三人一组,小组与小组之间保持十米左右的距离,不要自己乱跑!”
我们开始向基地内部摸索,凯亚走在最前面,波普带了两个人走在中间,我带着两个人走在最后面。
基地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见我们自己轻柔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我们可以很清晰地听到自己脚踩废弃文件发出的响声,格外地刺耳。
凯亚突然做了个停止前进的手势,我们立马蹲下来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凯亚:“(轻声)小苏!过来一下!”
我来到凯亚身边,看到他正盯着地上的一些干掉的液体的痕迹,神色严肃。那些痕迹从一个小房间里延伸出来,然后散得到处都是,很像是某种正在流血的生物在挣扎着逃跑。然而那些痕迹并没有半点儿血的颜色和味道。
凯亚:“你是猫妖,你的鼻子比我们灵敏,看看能不能闻一闻这些奇怪的痕迹。”
我用手指在这些痕迹上擦了一下,然后举到我的鼻子前闻了闻。
我:“……营养液。”
很熟悉的味道,我经常能够在自己的营房里闻到,并且在做全身检查的时候还会不小心被呛上几口。然而我很快就觉得不太对劲了。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而且,我还从这些营养液的痕迹里闻到了别的生物的味道,是动物吗?还是人类?
凯亚:“肯定不是用来种植蔬菜的。(面向身后的人)所有人!提高警惕!要是遇见任何有敌意的东西,不用请示我,格杀勿论!”
我们开始顺着营养液的痕迹摸索过去,想要看看它的源头到底有什么。
我们来到了小房间的门口,里面的营养液的味道十分浓郁。
凯亚率先举着枪冲了进去,然后就没动静了。我在门外看着逐渐呆滞的凯亚,忍不住看了看他所看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全息液晶显示屏,显示屏上不停地滚动着一些奇怪的图像,那些图像里的动物又像人类,又像妖怪,还有的连两者都不是,很多都是些古怪的外表。
波普:“(一脸震惊地看着屏幕)这都是些什么怪物!?”
凯亚:“也许这些怪物曾经就在这里被制造出来了。”
显示屏两旁是四个大型培养皿,左右各两个,现在都空着,里面的营养液早就干了,我闻不到任何有用的气味。
波普:“我最好先把这些资料全部拷贝出来,这些资料肯定都是些好货!”
波普开始拷贝显示屏里的资料,将数据线接到了显示屏下方的主机上。凯亚似乎更烦躁了,开始惶恐不安地环视着四周。
凯亚:“如果显示屏上的怪物真的曾经在这四个大罐子里待过,那么它们现在在哪里?”
没等凯亚话音落下,我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气,那股杀气来得很突然,我甚至不知道它来自于哪个方向。
波普:“欸?这个怪物的头像这么逼真的?(愣了三秒中之后)OH!SXXT!!!”
就在波普发出惨叫的同时,我终于锁定了杀气的来源——显示屏上出现了一个我叫不出名字的怪物,像人类,但绝对不是妖怪,而更多地像是怪物。它直接咬烂了波普的头,把凯亚和我都给吓傻了。
我是恢复反应速度最快的,直接提起碳合金短剑便冲了上去,然而它的反应速度更是快得离谱,几乎格挡住了我所有的斩击——它是直接用爪子来格挡的,那双爪子犹如合金制作的杀人利器,我根本砍不出任何伤痕。
与此同时,门外也传来了士兵的惨叫,凯亚依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凯亚!!!”
我还是头一次不带口癖地直接冲他吼了。凯亚总算是一副清醒过来的样子,直接举枪瞄准我面前的怪物的脑袋。
“砰!!!”
怪物的脑浆飞溅开来,甚至溅得我满脸都是。
然而我没有时间去整理被脑浆包裹起来的耳朵和脸,门外的怪物已经带着一爪子的血冲到了凯亚的面前,将凯亚扑倒,凯亚在挣扎中被对方用爪子撕裂了胸前的肌肉。
我直接冲过去拦腰斩断了那个怪物,然而它还是不死心地继续攻击着凯亚,我又一刀将它的脑袋砍了下来。它的身体虽然彻底无法动弹了,但是被砍飞到一边的脑袋还在各种怪异地咆哮着。我都被吓到了。
这怪物到底是有多变态才能强到人头落地了还能活着!?
凯亚虚弱地抬起枪,直接打碎了那个还在蹦跶的头颅。
凯亚:“快……扶我到波普的电脑旁边……你也看到了……这些怪物……这个基地里研究的东西……就是这些怪物……我们一定要把关键资料全部弄出去……”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担心电脑资料,你是傻瓜吗!?我没有去理会凯亚在说什么,取出我肩膀上的绷带开始给他包扎。
凯亚:“小苏!这是命令!立刻扶我到波普的电脑旁边!现在只来了两个怪物,还有两个不知道在哪里,要是它们都杀过来了,我们谁都别想活着把资料带出去!”
那也要等我给你包扎完了再说!没看见你胸前的肋骨都快暴露在空气中了吗!?我用力将绷带打了个死结,确保绷带不会松动之后才将他扶了起来,来到了波普的死尸旁边。
电脑已经把主机里所有的资料都拷贝好了,然而没有了波普,我并不知道该如何操作电脑。
凯亚:“把线拔了,电脑带上!”
我按照凯亚所说的方式,将数据线拔了之后捆在电脑上,然后将波普的背包从波普的尸体上解了下来,背到自己身上,将电脑放进了背包里。
凯亚:“我来帮你开路,你看好我背后。”
凯亚已经难受得一直弓着腰了,但还是一手捂着伤口,一手举着爆弹步枪,走在我的前面。
就在我们离开小房间的时候,耳机里传来了提利尔团长的声音。
耳机:“(提利尔团长)凯亚!你们在下面怎么样!?(密密麻麻的枪声)”
凯亚:“团长!波普阵亡了,另外四名战士也阵亡了,现在基地里只有我和小苏两个人。你们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了吗?”
耳机:“(提利尔团长)我们遭遇到了一个怪物的突然袭击,五名战士被瞬杀,我们虽然成功杀死它了,但是我不清楚它有没有同伴!我们最好赶紧撤出这里!”
凯亚:“稍等一下!我们马上上来!(关掉耳机之后面对我)跟紧!我们要加快脚步了!”
我正要答应他,却再次感受到了那股突如其来的杀气,还是和那些怪物一样,我没办法判断杀气的准确来源。
我的脚下突然一空,两只爪子直接将指甲深深地刺入到我的大腿骨里。我感受到了疼痛,但是我没有叫出声来,我差点儿就疼得晕了过去。
恍惚间,我好像听到了凯亚的咆哮声和时断时续的枪声,我好像被凯亚拖着,身后全是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血腥味。
我好像一直能够听到凯亚在吼我,像是在训我,又像是想要叫醒我。
“……别给老子死在这里……回去我就把你扔进残疾人福利院……我们佣兵没人权的……别指望自己死了以后有人愿意埋葬你……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会给你做半个墓碑……想都别想!!!”
我中途的确是清醒了一小会儿,然而也只是一小会儿,我只能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不完整的大腿,看着长长的血迹尽头,我的双腿应该就在那个地下通风管道口里……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撤离战场的了,我似乎感受到了电梯的震动,感受到了许多士兵绝望的祈祷……夜风吹拂在我的身上,我居然会觉得它是暖和的……
……
当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再次闻到了浓郁的福尔马林的味道。
……又是个陌生的天花板……
我睡在一张洁白的病榻上,身下是一张比我营房里的弹簧床还要舒适的棉床垫。我躺在上面,舒服得不想起身,总觉得自己之前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
但当我真正想起身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的梦已经醒了。
我起身非常困难,这让我意识到了什么。我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棉被——我的一对大腿只剩下一半,被厚厚的绷带包裹得死死的,小腿和脚全不见了。
不可能!我绝对是在做梦!这绝对不可能!!!
我直接从床上翻到了床下,巨大的动静直接惊动了病房外的医生和护士,他们强制将我搬回到床上,我不停地挣扎着。我想我应该是在抗拒事实,我不想就这样每天都看到这般不完整的自己。
但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了——医生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他也许早就知道我醒过来之后会是这个样子。
我半梦半醒地看着那些医生和护士围着我团团转,我不想看见他们,不想看见他们为了已经残废的我忙前忙后,更不想看到已经残废了的自己……
……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和平安详的景色,景色太假了,我用画的都比这里的景色真实。这就是巴比伦第六共和国的首都巴格达的景色,完全一副外界的生死存亡与自己无关的样子。
闫静就坐在我的身边,她已经来了两个小时了。我不想和她说话,虽然她看起来应该是有很多话想对我说。
闫静:“……小淳……”
我:“……”
闫静:“(叹了一口气)小淳……没关系的,其实腿没了,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也可以趁这次机会,好好地休息一下,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是挺好的吗?”
我:“(扭头看向她)……我喜欢……打仗……”
然而我是个残废,残废是没资格上战场打仗的。我除了打仗什么都不会,也什么都不喜欢。
闫静:“……(叹了一口气)”
我:“……我睡了。”
闫静表情复杂地看着我,点了点头,离开了病房。
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会因为失去双腿而想不开,想要自杀了结一切什么的。我是不会这么做的,当初我眼球被寄生虫咬瞎的时候,我所承受的痛苦远比现在要多得多。
然而……我现在好像也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了。
我蜷缩在病榻上,希望能够从梦境中找到一丝安慰……或者说,我现在其实就在梦里,我睡着了,其实就是醒过来了。
到底哪边才是梦,哪边才是真实,我早就不想去思考了。
……
我:“……武装……义肢?”
朝阳初升,闫静急匆匆地来到了我的床边,她一上来就给我抛出了这么一个我听不懂的东西,但是她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可以让我振作起来的救命稻草。
闫静:“我昨晚连夜将你的情况反馈给华夏联邦科学院,他们现在会回复我了,华夏联邦政府即将与巴比伦第六共和国达成医疗科技与军事科技上的合作。我们华夏联邦科学院已经开始针对你的情况制定了一个新计划,你的腿有救了!”
前半段我听得不是很懂,尤其是国家合作什么的,但是当我听到她说我的腿有救的时候,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的大腿。难道眼镜可以让我的双腿重新长出来!?
闫静:“新计划已经制定好了,就叫‘武装者计划’,第一批用于计划试验的战斗义肢将在明天从华夏联邦运送到巴比伦第六共和国的军队里,我现在就提前帮你预约一双大腿!”
我:“……听不懂……”
闫静:“听不懂也没关系!总之等到明天你就知道了!我还有事要忙,先回去了!”
闫静很匆忙地就走了,留下了依旧坐在床上一脸懵懂的我。
武装者计划……战斗义肢……我的腿有救了……从头到尾我就听懂了最后一个,但是我还是对最后一个能听懂的关键词抱有疑问。
我的腿真的还能长回来吗?
……
这一天,我的病房来了很多人,有当地的军人,有一些自称是从华夏联邦科学院调过来的工作人员,还有提利尔团长和闫静,他们都在盯着我的一双全新的双腿看着。
这双腿其实并不是我的,准确地说,这双腿并不是活物——当我看到工作人员帮我把这双全新的智能合金义肢安装到我饿大腿上时,我能明显感觉到神经突触之间的融合感,我似乎真的感觉到我的双腿长回来了。
工作人员:“好了!各方面的性能参数都调整到最佳状态了,在神经节兼容性上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来吧!下床走两步。”
我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走下了床,尝试驾驭我全新的双腿,然而我刚用双脚接触地面,我就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还是不太适应,没有触感,没有痛觉,就像是装了一对木雕一样的装饰品。
工作人员:“慢慢来,不要急。里面的核心芯片还在根据你的神经突触的反应速度进行调整,会出现暂时性的不协调是正常的,再走两步试试。”
我跟随着工作人员的指示,又走了两步,这两步至少还算比较稳当。我很快就可以不用借助工作人员的帮助自由行动了,我可以正常行走了,可以小跑了,还能轻轻地跳几下。
大家看起来都很欣喜,尤其是闫静,激动得直接冲过来抱住了我,我差点儿被她抱得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一旁的提利尔团长微笑着为我鼓掌,在场的人也跟着鼓起掌来。
提利尔团长:“恭喜你啊!小苏!你重新站起来了!”
我:“……我想跑。”
提利尔团长:“可以啊!你现在就找个宽敞的地方,尽情跑吧!”
得到了提利尔团长的允许,我毫不犹豫地来到了窗边,不顾众人的劝阻,我的双腿突然蓄力,然后猛地一跳。我好像听到了身后传来一下起跳时产生的爆炸。
我飞到了半空中,微风与阳光在我的身边环绕。我逐渐落到了一间房子的房顶上,然后我开始在楼宇之间奔跑起来,我跑得越来越快,我追着风奔跑着,与风并肩奔跑着,然后超越风,继续奔跑着。
我很快就在城郊刹住了脚步,从这里已经看不到医院了。我只能看到朝阳与微风一起朝我微笑,迎接着重新站起来的我。
我回头看向巴格达。第一次,我居然觉得,这座城市的风景,原来这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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